一幅图片

2006-04-18 00:01 | 在玩一遍

(题外话。本来此文获得了sina征文大赛的一等奖。另外一篇《荷兰足球的象征》获三等奖。结果本来都已经公布。后来居然又出现几个匿名评委,这几个评委很一致的把一等奖和二等奖给了两篇不怎么样的文。我的文就这样给黑了,变成了三等奖和五等奖。)
无奈啊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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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图片
——致足球运动员
这是一幅苍老的图片,躺在无数艳丽图片的角落。它是那么的不起眼,与世无争的躺着,仿佛一切与它无关。大多数浏览者的目光只会从它身上飞快的滑过,瞬间闪过,一切就像没有它的存在。

一、我们的主人公
图片的主人公是一名足球运动员,一张透射着沧桑感的体育竞技照片。
他的头发凌乱不堪,湿漉漉的两膑紧贴着脸夹,比赛正在进行着顾不了那么多了。尽管已经汗流满面,他那锐利的眼神坚强有力,没有丝毫的疲态。他的嘴巴微张,像在呼喊着什么。他的双手正在鼓舞着,大量的运动使他的胸脯因急促的呼吸而起伏着。
从他那左臂上佩带的队长袖标上,还有那坚定的眼神、微张的嘴和鼓舞的双手里,我们能感受到他正在履行一个统帅的职责——他正在鼓舞着本方队员的士气。他也许在大声叫喊队友的名字,并重新安排战术;也可能是在鼓励队友重新振作,并提醒队友说,我们才是最好的;或许他会走到失误的队友身边拍拍他的肩头……
“咔嚓”……这一刻似乎永恒的停止,停止在这幅图片上了。

它不知道在这角落沉睡了多少年了,它似乎收敛起曾经毕露的锋芒,远离了当年的纷争。它现在显得那么的超世脱俗,那么的与世无争。然而一个真正能读懂它的人,能从那浑浊的背景里,从主人公那锐利的眼神、动作中,还有那橙红色的战袍、国旗的袖标上,感觉到心灵边沿传来由远渐近的呐喊声、助威声,这时身体不由自主地飘忽起来,穿越时空,来到数十年前的那个德意志慕尼黑之夏……
主人公率领的队伍在德意志掀起了橙色风暴,慕尼黑的决赛成为世界的聚焦点,而主人公则是比赛的核心。比赛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四周十万人的呼喊和助威声淹没了一切。而这幅图片的拍摄者一身不修边幅的穿戴:汗衫、帽子、长裤和相机。他正在赛场的周围展转着,他感叹主人公天才的球技,他要在主人公身上拍摄到有价值的照片。然而半场时间已过,他正发愁一直没有机会拍到能让自己和编辑满意的照片。而此时,德国人攻入一球,形势逆转,德国人2:1领先。这时,作者捕捉到球场上的主人公正鼓舞士气的神情。作者把握了这转瞬即逝的刹那。
“咔嚓”这一刻被历史记录了。

这一刻被历史铭记,然而仅仅是铭记,不能改变历史,比赛不会为照片而停止,比赛依旧继续,不管照片的作者是多么的想挽留这一刻,作者想抓做主人公,想挽留无可挽留的他,当然作者办不到,因为手里正捧着相机……

二、真正的艺术大师

电影演员融入角色后,那丰富的表演技巧,抑扬顿挫的谈吐,眉飞色舞的神情,为我们上演了一个个活灵活现的人物性格;女芭蕾舞演员则会穿着华丽的裙子用那小小的足尖立于舞台,然后一个跳跃,舒展的双腿在空中留下一条清晰跳跃的线条……这些我们称之为艺术,演员们精湛的表演叫我们叹为止观,所以我们把演员们称之为艺术家。
电影和舞蹈都是有一定的固定模式的——电影演员有准备好的台词,芭蕾舞演员则在表演之前把舞步反复的练习若干遍。而舞台更为巨大的绿茵场是没有固定的模式而言的。绿茵场瞬息万变,11个人必须心有灵犀,还必须齐心协力,才可能有精彩的演出。
比赛依旧继续着,接下来我们的主人公会做什么呢?他会在拿球后被对手凶狠的铲翻倒地,然后挣扎着起来继续拼搏;也可能他会把足球精准的传给队友,撕破对手的防线;或许他会急速的带球突破,在球场上留下一条清晰的线条;可以肯定的是他会奉献自己的所能,像风一样的穿梭与人群,展示着自己的天才和足球的艺术魅力……
我们的主人公还必须承受着本国人民的期望和现场十万球迷的压力,去应变场上任何可能发生的突发变动。然后他要合理的应用自己天才的意识和球技,领导队伍全力拼搏。他还要时而冲突、时而组织、时而传递,还要提防四周会恶意去伤害他的黑脚。他会在一次突破中被对手恶意的铲倒而裁判却视而不见,他会近乎歇斯底里地冲向裁判,为此他还吃了黄牌——这就是绿茵场,永远没有固定的台词,永远没有固定的舞步。而能驾驽比赛,并展示自己天才的他不是真正的艺术家么?

三、坦然的心态

当一个承载着无数人期望的队伍,在失败后,所要面临的是的人民的压力和舆论的批评,即便是他们取得亚军的好成绩也无法避免。媒体会说,你赢得了亚军,却输掉了冠军。继而,种种的批评声会接拢而至,说他们太过高傲和轻敌,甚至还会找出他们和自己妻子的电话粥熬的过长以至影响状态的理由。

在更衣室里,他现在汗流浃背,身体显出疲劳的痕迹。没有人说话,气氛很压抑,失败的阴影压迫着每个人。有个球员还抽泣起来,为今天的失误而懊悔着。
主人公要缓解低沉的气氛,就像比赛中他要鼓舞士气一样。他会一边脱球鞋一边信口开河,他会说很久没有见到妻儿了,或许还会说德国的啤酒不错,他还会拍着正抽泣的队友的肩膀说发现了一个钓鱼的好去处,并告戒这名队友不能透露给第二个人……
第二天他们回国,媒体说,他因为想念妻子而导致决赛的状态受到影响。
四、身体与道具

现在让我们重新回到图片上来,他的嘴巴微张,汗水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若有若无的油亮,并顺着汗痕向脖子里面延长下去。他那双深沉的眼里依然坚定有力。他依旧在逆境中拼搏着,为了心中的理念,本能般的奋斗。我们有某种理由可以认为,此时,他的身体变成了道具——展现力量、拼搏与艺术的道具。

人在把自己的身体转化为道具时,是需要莫大的勇气及信念支撑的,当身体变成道具,行动则成为本能。——他会不顾身体的安危去做那些危险的技战术动作,即便受伤也在所不惜;他会勇于面对对方凶狠的抢劫,以吹枯拉朽之势去闯去搏;他会无视对方恶意伤害的犯规动作,而继续守护着脚下的希望……当勇气与荣誉的信念融入灵魂时,身体化为唯一的道具,而此时的行为则仅出于本能,一种力争胜利、永不言败的本能。
不过,这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他不能随随便便,更不能为所欲为——被美感、艺术及取胜的信念折磨得遍体鳞伤的身体,还要本能般的拼搏下去,哪怕身体已尽畸形。

五、美与丑
我们的主人公就在比赛场上,我们总能看见他的疲惫与勇气。
他在绿茵场上孜孜追求,尽力的展示自己的技能,威风八面的突出重围,轻盈鬼魅的盘带,展现着绿茵场的美感与艺术。
但是,在那鲜为人知的橙红色球袜和黑色的球鞋中隐藏着被疼痛、疲惫折磨的变形、尽是褶皱和伤痕的皮肉。它们成为美感和艺术的牺牲品。天才的表演和沉甸甸的荣誉所遮掩的都汇聚于那球袜和球鞋里了。

六、胜与败
电影演员由于功底不足或者性格差异,没能理解角色的灵魂,把角色扮演得走了味;芭蕾舞演员在第四个或者第五个旋转时,力度发的过小而导致没能完成动作。这时,人们可以说他们的表演失误或者表现糟糕,而绝少有人会说他们表演失败。因为艺术的胜与败的界限很模糊,就像一位大师的抽象画,有人觉得像孩童的涂鸦,却有人赞叹其中蕴藏着的艺术魅力。不过从胜败的界限上讲,有一门艺术例外,那就是竞技艺术。
巨大的电子屏幕上,2:1的比方赫然醒目,即使是不知事故的孩童也能知晓胜败。
主人公在这场比赛里的表演是振奋的,他不愧为天才的称号,把足球的艺术魅力表现得淋漓尽致。然而,表现最好并不等于能赢得比赛的胜利,他是最好的却无法笑到最后。这就是竞技场,不同于其他的艺术。

让我们再回到这幅图片上来,饱经了岁月的冲洗,主人公的神情充满了无限的沧桑。数十年过去了,我们仍记着他,当年的神情依旧栩栩如生,此时,在我们的眼里,胜与败已不重要了。这个早已流逝的世界对主人公和我们来讲既不是梦魇,也不是苦痛。这个没有了主宰的世界里的每一颗绿草,这疲惫却必须拼搏的身影,甚至每一次的摔倒和射门,形成整整一个主人公的世界。这世界里没有胜与败的功利。他茕茕孑立的拼搏本身足以充实每个人的心灵。所以我们应该认为,主人公是胜利者。

七、迟暮中的谢幕
绿茵场上的艺术家,他的身体便是演出的道具。许多年过去了,皱纹开始爬上了他的额头,而那球袜和球鞋里,双脚早已面目全非、伤痕累累。
他的体能、力量和速度已经不复当年。当他每场比赛必须依赖药物的刺激和恢复;当他不再有当年犀利的突破;当他的射门软弱无力;当他在比赛未结束时尽显疲态;当他被铲倒后,跌跌撞撞的吃力的爬起来时。英雄已经迟暮。
尽管在信念和毅力的支撑下,他仍然全力去拼去搏,然而已经力不从心。尽管他近乎歇斯底里地咆哮,他永不言败,然而一次次的失误让他茫然无措。这是绿茵场自身的新陈代谢,也是谁也阻止不了的现实。

我是多么想抓做时光老人,请求他还给主人公昔日的犀利和青春,然而我做不到,因为我的手里正拿着钢笔。
当年那个桀骜不驯,快如闪电的追风少年已经走向了绿茵生涯的尽头,岁月悄然而逝,转眼英雄已经迟暮。
当他在赛季的最后一场比赛中,艰难的攻入制胜的一球时,他感到,已经到了应该结束一切的时候了。于是,在观众的眼泪与掌声中,英雄谢幕了。
江山辈有才俊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八、永恒的图片
让我们再回到这幅图片上来。主人公佩带着队长袖标,眼神坚定有力,微张的口和鼓舞着的双手把数十年前的那段记忆永恒的记录了下来。
胜与败已经不重要,而美感与艺术,身体与道具,开幕与谢幕以及他的信念与责任,伤痕与痛楚,喜悦与悲伤都孕育在这幅沧桑的图片里,并赋予了这幅图片永恒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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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的世界里,一条笔直闪亮的狙击线,终结一切的黑暗与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