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铁路

2006-03-20 11:33 | 漫舞音阶

写在前面:这几天看了《生活》做的一个增刊——《流动的命运》,这是一本关于铁路的小册子,封面做得很有意思,牛皮纸、手写字加上一般纸箱上常用的搬运标识,诸如“保持向上、易碎等”特别的是每个标识后面都加了一些词语。保持向上(的精神)、请勿重压(不能承受过多压力)还带着人工修改的痕迹,非常的随意。一本几十页的册子里,集合了现在中国对铁路有所关注的导演、作家、画家、摄影师的关于铁路的文章、照片及绘画。随着翻阅,也仿佛把人带回了那个特定的年代。

文章都是各个撰写者的真实经历,说的是六、七十年代的故事,虽然对我们这些80年代生的人来说,有点陌生,但依然在某些细节里,使我回想起自己的那些关于铁路的回忆。


正文


我家从爷爷开始就是铁路职工,爷爷当年在山东的时候做的是私塾先生,抗日战争时期,随奶奶逃难到了湖南,因为对机械方面的熟悉,成了一名列车长。那时候铁路的火车基本都是德国造的,质量出奇的好。后来因为奶奶得了重病——怀孕期间中风,肚子里的小孩和大人都有生命危险,为了负担昂贵的住院费,爷爷开始在跑车同时贩卖私盐,在那个年代,盐是异常珍贵的东西,而爷爷冒着危险用盐换来的光洋,都成了奶奶的住院治疗费用。用奶奶的话说:“我的命是你爷爷用钱买回来的”。贩卖私盐可以说是爷爷正直的一生里一个小小的污点,直到爷爷80年代得癌症去世前,他依然常跟父亲念叨当初的经过,始终不变的一句却是:“救了老婆子,我不后悔”。


爷爷去世那年我刚5岁,还不知道离别意味着什么,甚至爷爷住院期间的糖水罐头,也成了我念念不忘的零食。一直到到了灵堂里,妈妈给我披戴上麻布和白头绳,告诉我“爷爷走了,以后见不到了”我才恍惚发现,爷爷不在了,想到再也不能用爷爷的白胡子编麻花辫,想到再不能骑在爷爷脖子上在大街上晃,想到再也吃不到爷爷做的好吃的北方大饼。突然的悲从中来,哇的一声,哭倒在妈妈怀里。


爸爸是在下放后回到湖南因为优惠政策留在铁路的,少年时的记忆是,他总是在外地呆着,难得回来,他负责的是检修设备,跟爷爷规律性的工作不同,除了例行的检修任务外,更多的是突发的事件维护。妈妈也是铁路的职工,但是相对稳定,一直在家。爸爸出差的时间,妈妈常在家研究新的菜式,或者干脆带我出去吃冰淇淋做晚饭,当然这些事不能告诉爸爸知道,否则以他的古板性格,我和妈妈都难免被训斥,可是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就象每天置身于多彩的游乐场,新鲜美味,让人难忘。那时候每天从外面回来心情总是好得不得了,回家要穿过铁轨,我总是卖弄似的指着一部部列车,大声叫出它们的机种,其实也就是蒸汽机车和电力机车的分别。我却得意的觉得自己很伟大。


第一次坐火车头是舅舅带我上车的,那是一部蒸汽机车,现在已经看不到了,火车头里是一个大的锅炉,要不停的往里加煤。两个人在不断开合的炉口用大铲子一铲一铲的往里铲着煤,里面烧得火红火红,散发着巨大的热气,很难想象,夏季高温时在里面工作是种什么感觉。当初以为驾驶这样一部大东西的骄傲感突然就消失了。这是一份辛苦的工作,忙碌而耗费精力。


那时候我们常一家人出去旅行,因为爸爸妈妈的工作,我们是不需要买票的,去远点了就开张免票,近的直接拿工作证就能了事。火车上总是挤满了人。第一次跟爸爸妈妈出远门的时候,路过武汉扎车,看着满车站密密麻麻的人头,我吓得一直躲在妈妈身后。,爸爸紧紧的拉着我的手,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节节车厢里穿越过去,有种时间停止的错觉。那些喧闹好象都隔离着,只剩下父母紧握着的手的温暖触感。三个人一起旅行的幸福,多年来仍是我心里最温柔的那部分。


工作以后,我仍习惯的坐火车回家,和很多同样的好友们一起,在车厢里聊天,在卧铺上度过归途的那十个小时,被走动的人吵醒,半夜往着车窗外发呆,放空自己的脑子。期盼着车到站时看见父母的惊喜。等着他们接过我的行李,再牵着我的手带我回家……


这就是我的铁路,我也许很短的流动的生活,我记忆里清晰而柔软的那部分。。。。


起风了,想念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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