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寸方圆

2007-01-06 01:03 | sionkuja

一直在问自己,究竟走过了多少路,看过了多少人和事,为什么每步之间,皆是方圆



雨水缓缓的滑过屋檐和天空的交界,眨眼的罅隙,悄然落地溅起水花,在裤脚上化成一道诡
异的笑容,仿佛在嘲笑我一次又一次的错过某些值得凝望的瞬间。很多时候,只需要抬起头,
就会感觉在云层的另一头,存在着另外一个自己正在哭丧着脸。很多次想哭却哭不出来,也
许就是因为他的存在,夺走了我所有的泪水。

偶尔会听到另外一个自己对我说,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究竟有多远,有没有想过,
来到我这一边…



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或事而诅咒过目前的生活,只是日复一日,用自己的双脚磨灭他人的足
迹。终于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路都没有尽头,即使被逼进了死胡同,却还是又一条连
绵的归途。因此不再担心有一天会找不到家的方向,只要把走过的路再走一遍,然后还是能
够一意孤行的选择流浪。

夕阳爬满了整座城市的屋檐,将眼前的景色分为黄黑两色,鲜艳而且分明。无数的脚步声将
街头变得格外热闹,熙熙攘攘的人潮将傍晚的色彩分割成闪烁的霓虹。无论是沐浴在阳光底
下踱步而行或者潜伏在阴影之中疾步奔走,最后总会抹去了身影,消失殆尽好像从来不曾存
在。因此将自己的身形一半送给明媚,一半留给阴霾,就算真的从此蒸发了,也算分别献上
了两份祭品,恪守中庸没有偏心。

十字路口为整座城市添上一个个方阵,站在两端,隔着打马而过的车流相互眺望,仿佛是在
期待另一个世界的风景。绿灯闪烁,擦肩而过,两股目光在瞬间交汇厮杀,彼此交换着空间,
却不见有人回头。直到跨上了台阶,有些人才开始懂得后悔,扭转身躯,醒目的红色赫然眼
前,竟是挪不了半步,只得悻悻垂头,勾勒出一道黯然。奶奶告诉过我,很多事情是容不得
回头的,因为那是规矩、那是方圆,避不开也逃不了。

反复思考规矩到底是什么,是对的、错的还是值得质疑的,或者只是我们都臣服了,即使是
在自取灭亡也相信着。躺在床上开始辗转反侧,空气的流动也成了靡靡之音在耳边环绕,直
到癫狂甚至崩溃的边缘,一觉醒来面对着镜子里面还是那张憔悴的容颜。周而复始的生活节
奏,将我围成了一个圈,禁锢却坚强的生存着。



今年的冬天还是没有下雪,只有萧瑟的寒风将世间万物打磨得棱角分明呈僵硬状。安妮对我
说,快把咖啡喝了吧,不然就凉了。我只是笑笑,害怕滚烫的温度流入体内的时候,会不会
把自己给融化。一坐就是整整一个下午,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有多少个人做了多少个梦,而一
梦又是多少年。天色的骤变,也许对我来说代表了千百年的蹉跎,因此罐子里的液体转世成
了固体。安妮说她想走了,却发现自己一时站不起来,只能挥手道别,凝望着一道道远去的
足迹连成一条笔直的线段。我们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外出归来,整个圆桌坐满了家人,那些埋怨的目光向我一齐射来,不由得低头鞠躬匆匆逃回
自己的房间。即使关上了房门,也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议论纷纷,继而是碗筷铿锵奏响,断
了话语声。扑到在床上,月光借着窗户射进房间,使得床前的地板微微发亮从而显得格格不
入。坐起身来仔细端详每一丝光亮,愕然发现自己的身影和窗户格子的投影紧密结合形成一
幅囚禁的画面。惊恐万分的拉起窗帘,只留得四面徒壁,依然绝望,无论怎么做都只是自欺
欺人的伎俩。

一直假装抱病不去工作,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会记得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至少经理还时
不时的给我一个电话假惺惺的嘘寒问暖。如果不是碍于父母生意上的关系,他肯定早就将我
碾出去了,有些人活着真是没有骨气,不过也不能说不可以理解。互不点破,尽管电话两头
都明摆着是信口雌黄,只是各取所需。虽然之前好几次想桶破这个层窗户纸,却为必定乱了
方寸而后怕,那是犯家里的大忌。久而久之,反倒形成了扭曲的默契。

每次出门的时候房间都被自己弄得凌乱无比,本是故意为之,反正回来的时候必然是被收拾
得井井有条,接着渐渐得迷恋上了这样的放肆感觉,成了恶习。安妮找我出门,也只是例行
公事的在城市里没有目的留下足迹然后等着别人来磨灭。偶尔扭头看看身边的这位脚步轻盈
女子,继而无奈的暗自叹气。我们的距离远得无从丈量…



和爷爷奶奶单独相处的场合不知何时成了我的心结,年少时的任性和撒娇或者其余千百种情
感如今都被必恭必敬的言行举止所代替。正如奶奶说的那样,很多事情都容不得回头,回去
了便是不成体统。在他们面前,可以选择的永远只有两条路,一条叫做欣然接受,一条叫做
无言默认。深深的质问自己,是不是所有的路真的都没有尽头,而回头是不是真的就不成方
圆。我不知道,尽管我真的需要知道。

一想到将来的人生都被规划好了心情就会无比的烦躁,而自己什么都不能改变。虽然已经被
众人当作下一任的当家继承人,其实却没有任何的决定权,只得任凭别人指手画脚,也许这
个家里更本没有人真心的认同我的存在。责任不在他人,只是恨我自己的懦弱,恨我自己的
无能,恨我在养尊处优的环境里沉溺以久,恨我自己一直没有自力更生的勇气。现实已经容
不得我回头。

家里人帮我另外找了一家公司,实质却是一样的,在一个架空的职位做一些可做可不做的事
情。终于认清自己多年寒窗也不过是在走一个形式,只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如长辈所愿进入名
校,为家族争点颜面而已,和自己的前途丝毫不存在必然的联系。然则旁人眼里看来却是分
外羡慕,再怎么诉苦申辩也成为了一种虚荣满载的炫耀,又何必自寻烦恼。

每一分每一秒的生活仿佛都像是在被人监视着,这里不允许我存在理想,也不允许的存在任
何形式上虚幻的信仰。抬头、低头,走过每一步都不属于自己的双脚,自然无论什么感情也
变得无关痛痒。感觉自己的四肢还有额头都被系上了无形的索套,成了家族的工具,长辈们
的傀儡,千疮百孔,灵魂和思想随着时间逐渐走向消亡。也许有一天,我不再能够望不到云
层那头的另外一个自己。



累了,真的是累了,想一睡不起。尽管地球一刻不停的公转自转,而自己的世界却依然是天
圆地方。睁开眼睛,回到这个布满教条的现实中来,额头的皱纹在不经意间褶皱成为烙印。
爷爷奶奶老了,已经无力顾及家中的大小事宜,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又为什么就
连在自己的家中,说出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自乱了阵脚,
被人抓住把柄。

多少年多少天,自己也数不清楚,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压抑,告诉自己只是一场梦,勉强挤
出一个笑容,却不知究竟是笑给谁看。我要娶的人是苏,不知道安妮会怎么想,怎么也找不
到理由,却还是不得不说。为自己设想好了各种应对的台词,对着镜子练习无数遍,直到出
口成章。安妮,我见到你的时候,是不是还能保持一贯的淡然,是不是还能以一口流利得不
由分说的言辞让你哑口无言好给自己找到逃跑的空间。

从小到大我不需要考虑交代给我的安排之外的事情,这次也是一样,不由得嘲笑自己的一夜
不眠。安妮无声无息的走了,带着父母给她的钱。也许安妮早就望穿了我和她之间的距离,
一尺一寸皆是方圆。我想自己反而应该觉得高兴,至少不至于让人为我伤心,至少我爱着的
人可以远离这道坚实的壁垒。笑得放肆,笑得夺回了阔别以久的泪水。

这个家庭确实老了,老得已经开始腐朽,是时候让一切都结束了。我迫不及待的需要寻找一
个计划,摧毁这个方圆之地。只是自己已经被孤立了太久,不能再要求别人为我做任何事了。
既然不能亲手摧毁这座壁垒,至少我可以丢弃它,让它慢慢的沉沦于腐朽的池沼之中,任凭
其自生自灭,心中的激动之情不由得溢于言表。揣着飞往异地的机票,几乎是夺门而出,没
有回头,不需要回头。



在全然陌生的环境,几番周折才安顿下来,却陷入了另一场游戏规则的束缚。我也开始完全
认同了奶奶说过的话,无论自己走了多少路,都逃不开。而路也确实是没有尽头的,只不过
所有的路都相互交织自成方圆。当自己毅然选择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清楚在十字路口的另一
边会有什么等待着我,也很清楚也许已经没有人在继续等我。再多的惩罚,也只是因为破了
规矩,作茧自缚。

虽然云层的彼岸已经看不到另外一个自己,我还是要告诉他,尽管我们离得很近,但是不会
想要来到你这一边,即使只有一步之遥,尺寸之间也尽是方圆...

没有了方圆也就没有了路,应当去执着的只有让自己走得更远,毕竟路从来就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