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征文]童年

2006-07-21 16:52 | 在玩一遍



童年

我童年时期的暑、寒假大都是在农村度过的。爷爷、奶奶是农村人,在那里过活了一辈子,爷爷也曾出过国,参加抗美援朝,不过打完仗之后也就落叶归根似的回来了。每每假期我总是要到这个村子里来的,全然与“落叶归根”之类的话毫不沾边。大约是在这里有我一帮的小伙伴,也大约是因为爷爷奶奶十分宠我,不但不让我干活,还常常堆着糖给我吃。除了做做假期作业而外,我的任务只剩下玩耍了,所以这里自然是我的乐园。

这个村子叫桂家村,并不大,当时约莫还不到百户人家。大抵是因为爷爷曾做过乡长,大抵是因为父亲是这个村子里第一个走出去的读书人,所以每每我回到这里都受到热情的款待。
农村人没有叫别人姓名的习惯,都喜欢称呼人的小名,显得格外的亲切。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所有的人都叫我大鹏,或者有的长辈称我为小大鹏。直到现在也这样的称呼我。

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农村是没有“娱乐”这个词的,也没有现在的儿童那么多的娱乐工具,甚至连电视都是奢侈品。当时村子里有电视的人家也就不过5、6户,还是黑白的14英寸的小电视。电视虽小,电台虽少,也挡不做我们的热情。倘若有好看的电视剧,常常是几乎全村的大人、孩子挤到堂屋里一起看电视。板凳自然是不够了,于是孩子们都盘了腿坐在地上,女人们则可以坐在板凳上,一边抱着尚小的孩儿一边看电视,站在人群最后面的自然都是些大老爷们了。每次看电视剧的人非常的多,但是从来没有那个主人家会因此而抱怨什么,也没听说过主人家因此而丢了东西。

对我们来说,玩耍自然是免不了的了。那时节,没有电子游戏,没有游乐园,当然也不知道电脑为何物。不过什么时代都有什么时代的快乐,我们下河可以游泳、钓鱼,上山可以放牛、掏鸟窝,到田里还可以抓田鸡、捅黄鳝什么的。
钓鱼讲究的是耐性,掏鸟窝则要胆大心细,抓田鸡也曾多次毁坏水稻,捅黄鳝看的是下手的快疾。

农村人都养牛,每家每户都有。大人们大多时间都在田地里干活,所以放牛的任务一般都是交给孩子。对我们来说放牛简直谈不上什么活路,都是自觉情愿的去干。大家先约定好今日去什么山坡放,到了下午就按商量的路线出发了。到了山坡上把牛随便一吆喝,然后大家该干嘛就干嘛去。村子旁边是个美丽的湖,叫桂家湖。倘若在夏天,我们总是把牛往山上一赶,然后都光着屁股往湖里跳。
水牛们都是天生的游泳好手,天热了,草也吃得差不多了,也都成堆的浸到湖里。长长的牛角仰在湖面上,犹如弄潮的桅杆一般。水牛的角虽然看上去有些吓人,但是它确是十分的温顺,从来不会攻击人。胆子大的同伴常常会游到水牛旁边,然后猛的一纵,翻到它的背上去。

我们都是随着湖水的涟漪长大的孩子。四周的高山环绕着湖水,从高处望去,这湖水像高原的群山之间的一块碧玉。田野的稻花与野草散发着怡人的清香,夹杂着湿润的空气掠过我们的身躯。我们有如弄潮的鱼群,在湖水中尽情的嬉戏、翻滚,圈圈圆韵向四周渐渐扩散开去。

南方的冬天不似北方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绿色。南方的冬天虽然也比较萧条,但山上的绿草多少还是有的。冬天放牛,游泳是不可能的了,山上很冷,河风也很大。于是我们常常把牛随便一赶之后,就找地方来生火。找到一个能背风的旮旯里,最好是大的岩石背后,然后就按年龄进行分工了。年纪大一些的带着柴刀去砍些柴禾,年纪小一些的就地取材似的满山找干柴,还有一些的任务是拣牛粪。牛粪是最好的燃料了,虽然听起来恶心,但是农村人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因为牛粪易烧,耐久,还没有臭味。等大家都有了任务,干起活来自然不会感觉多冷,等大火烧起来以后更是热到了心里。大家都围着篝火有说有笑,等大火烧过了,火灰出来了,则到了我们的烧烤时间了。烧烤的自然不是肉,10几年前的农村没那么富裕,烧的都是大伙从家里带出来的农作物,主要是土豆啦、红薯啦什么的。把这些东西通通的往火灰里一埋,大家就挤到一起聊天了。等上一段时间,就拿没烧的柴往火灰里拨吃的,然后大家围起来撮着吃。黑漆漆的土豆或红薯裹了一层厚厚的灰,看起来并不卫生,但我们才不会在意这些。把烧得半焦的皮剥开,便露出相比之下较为鲜艳的肉了,香喷喷的热气直串进我们的鼻子里,于是都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在山间生火的乐趣是难以用语言表达尽的。火红的篝火在干柴上跳跃着,伴随我们的欢声笑语。起伏的山峦仿佛一群蠢蠢欲动的黑色的兽,驮负着我们和我们的快乐。

每到过年,我们总要到云马厂去看电影,已经成了多年的习惯了。
云马厂离村子大约5、6里,据说是60年代为了躲避美苏的核威慑,便从沈阳搬迁到了贵州的山里来,云马厂是生产战斗机的兵工厂,现在云马厂已经繁衍到第三代人了。这个传说我相信,因为直到现在云马厂的大人孩子们都说着一口带着东北腔的普通话,而且依然还生产着战斗机。
好歹人家是从大城市里来的,见过市面。自我记忆中云马厂早早的就有了电影院,还有溜冰场什么的。所以我们每年的过年都要走到云马厂去看电影,当然还有买好吃的小吃。
记得有一年的大年初一,因为说家里有客人要来,叫我不要乱跑。早上一帮伙伴穿着新衣服来叫我了,自然是叫我去云马厂玩。我很是着急,但是家里人就是不让去。
看着他们远走的背影,我越发的闷闷不乐,于是中午的饺子也赌气不吃了,还急得几乎掉眼泪,仿佛听到了他们在电影院门口的吆喝声,还听到了他们抢东西吃的声音。奶奶看不过,就给我开了绿灯说只要有伴就放我去。于是我更是着急的在门口等着是否还有没去的伙伴。
很不容易的看到了大猛和十老汪两人推着架破自行车走来,他两比我大3岁,但就当时来说不过也是两小屁孩。于是我像是盼到了救星,拉着他们两叫去云马厂。他们两本来也是要去云马厂的,是因为昨天晚上熬夜打牌,所以到了中午才起来。
奶奶比较的不放心,说三个人骑一辆自行车不安全。
大猛是我们这里的孩子王,他这时站出来拍拍稚嫩的胸脯说:“大奶奶我的技术您放心,保证摔不着。”
十老汪也趁热打铁的补充:“大年初一马路上没有汽车,大猛骑车的技术是最好的了,一定没有问题。”
奶奶还在犹豫,这时我老爸过来了,说就让他们去吧,锻炼锻炼也没什么不好。
估摸是大猛的自信,估摸是老爸放行,总之我们终于在奶奶嘱咐小心的唠叨声中起程了。
我坐在了自行车前面的横杠上,大猛左脚踏上踏板,右脚在地上度了几下,借着车往前走的力道,熟练的一抬脚,跨上了车来。等车缓慢的往前走上几步,一直跟着自行车向前的十老汪猛的一跃,也就上了自行车的货架。然后在奶奶的叨念声中,我们稳稳当当的上路了。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还是比较的冷的,但是我却没在意,心情的激动早就压倒了对寒冷的惧怕。大猛的车技也不是吹的,当真很是稳当。路上果然见不到汽车的踪影,偶尔碰到淅淅沥沥的走着三三两两的其他村子的人,都逐渐的被我们远远的抛在了后面。而四周的高山宛如冬眠中的黑熊,睡眼朦胧、懒懒散散的样子,美美的倒睡在苍穹的笼罩中,渐渐的被我们往后抛去。但我还是觉得慢了,恨不得长双翅膀赶紧飞到云马厂去。
到了云马厂果然不多久就碰到了十多个同村的伙伴,于是大猛把车往一个角落里一扔,大家又聚到了一起。首要的事情是买电影票,下午2点开演。大家的分歧是买几张。双龙说:“不行的话各自买各自的吧。”
双平摇摇头:“你傻子啊,大人一张票还可以带一个小孩呢。”
双平的话得到了大家的响应,于是准备两人买一张。这时大猛又提出了异议:“大人一张票能带一个小孩,那么小孩带小孩的话起码可以带两个。我们三个人买一张,查票的如果不让进我们就求求情说没钱了。实在不行再去补票。”
大家都听了他的,于是把钱凑起来按照三人一张买了票。
买了票之后就是忙买吃的了,什么臭豆腐、虾米凉粉、裹剪粉等等很多书面语无法表述出来的小吃。
至于电影具体演了什么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就知道或者是打打杀杀的,或者是喜剧搞笑的,大家随着电影时而大笑,时而欢呼,时而骂人,时而吵闹。现在依稀记得我就是在这个电影院里看到了成龙、周星弛、张曼玉等影星的,只是当时尚不知晓他们的名字罢。
看完电影天也差不多黑了,大家都带着满足的心情走回村子去。大猛的车也不骑了,大家轮流着推着走。
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对于天色根本就不在乎。嬉闹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的打碎夜的沉静,回荡在大山的拥抱里。

许多年过去了,我知道,在农村的童年里我几乎吃光了我所能吃的糖果,几乎看遍了我所想看的电视剧。直到现在,再也尝不到那么好吃的烧烤,再也吃不到那么诱人的零食。
真的。那是怎样的一种美味,那是怎样的一个童年,那是怎样的一种快乐!


-
音乐:班德瑞《童年》

-

我的博客
http://blog.sina.com.cn/m/wupeng
灰白的世界里,一条笔直闪亮的狙击线,终结一切的黑暗与不公。